猪猪

回首山河30-33【民国文 群像】

30

被当场抓住的王家小少爷呆如藏狐，连咀嚼吞咽的动作都忘了，含着满嘴的蛋糕双手抱头，熟练地蹲下等着挨打。

龚子棋目瞪口呆，拽了一下张超的袖子：“这是你们家家庭教师？比你爸还凶。”

贾凡的一只拖鞋从二楼飞下来，精准打击蔡尧的后脑勺，小少爷这才反应过来，几口把蛋糕咽下去，窜进厨房找水，漱口擦脸一气呵成，等贾凡到了一楼，全部罪赃已经消失，要不是还能嗅见芝士香味，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一场虚构的闹剧。

见到张超带着陌生人，贾凡瞬间变脸，露出精英分子温文尔雅地笑容：“回来了？你爸爸让我告诉你，休学福利已经结束，等九月份，你和龚少爷一起转入圣心大学法学系。另外，高杨来信说他九月回国。”

因为龚子棋的到来，蔡尧被留下一条小命，等贾凡回房间休息了，他偷偷摸摸带着红茶点心上来献殷勤：“知道二哥你们在那种场合，肯定吃不到合口味的，这栗子糕是我特意留下来给二哥垫垫肚子。”

张超拈起一块栗子糕：“说吧，缺多少钱？”

“没多少没多少，主要是我朋友吧他们想办周刊，都是学生手里没钱，所以……”

“等等，你朋友叫什么？”

“啊？……刘彬濠，他是正经圣心大学的学生啦，不会骗我的。”

张超手指微微用力，栗子糕被碾碎了，留下香甜的一小片黏在指头上：“有意思，老的小的，都被套住了？”

 

31

九月份说来就来，蔡程昱的杂志社已经收到了好几期稿子，大家凑了点经费印制第一期，在校园里和城南公园都有免费的领取处。第一版两千份，居然在三天之内就领取完毕，大家很高兴，又担忧等下一期改成收费的了，还会不会有这样好的成绩。

开学第一天，法学院新转来的龚子棋和张超就成为了焦点。余笛的名字无人不知，而张超和王晰如出一辙的长相，也让人对他的身份一目了然。蔡程昱偶尔在校园里远远遇见，都尽可能避开，他太忙了，学业、杂志社还有偷偷写一些抗日救亡的文章，几乎占据了全部空余时间，以前频频入梦的方书剑，已经浅淡地只留下影子。

初秋的南京路，法国梧桐正在由绿转黄的阶段，宽宽大大的落叶不一会就铺成一张毯子，踩上去清脆的嘎吱声，总会令人心情莫名愉悦。

在刘彬濠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，他被张超派人查了个底儿掉。

任何接近我们王家的人，都必须历史清白。张超把玩着雪茄，他不抽，但是王晰抽，因此上到周深下到蔡尧，个个儿是剪雪茄的高手。龚子棋也喜欢，他玩这种老派的东西意外地十分合适。

32

“可能是因为你长得老。等你到了五十岁，和现在没什么区别，因为你现在和五十岁也没什么区别。”

王晰搂着周深拒绝阿云嘎的提议，他不想掺和到任何军方或者政治斗争中。“我们王家在商言商，别给我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。我不是玩不起，嘎子。”他靠近阿云嘎，身上飘过古龙水的味道。“我王家倒了，半个上海都得跟着倒。”

阿云嘎战术后仰，他鼻子有点敏感，闻到香水之类的味道会打喷嚏：“晰哥，你想独善其身，这条路走到最后，就是你一个人，对所有人。”

政商不分家，手里没有军队支持的大财阀，只是钱的临时保管者罢了，随便来个老兵痞子，都可能一枪爆了你的头。

“再怎么样，我也不会和云龙会联手。嘎子，你难道不怕咱俩一联手，马上就变成所有人的靶子？”

“晰哥，咱们多年老朋友，我说的联手，自然不是明面上的。”郑云龙睁开半眯的双眼，手指敲打着玻璃台面：“我家小儿子，换你家养子。”

整个上海都知道王晰的长子，也就是养子高杨和王家决裂，却不知道高杨在美国一边读书，一边为国内输送稀缺药材。钱，自然是王晰提供的。他没曾想，郑云龙居然知道了这件事。王晰眼睛一瞥，周深立刻起身关门，郑云龙咧开嘴：“和你的手下无关，高杨大概没告诉你，他和我们家黄子，算得上……同路人？”

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，王家人的通病，一旦付出真心，就全不设防。

“当然啦，黄子也坦白了，所以他们俩很快会回国，再和你‘决裂’一次。”

两个老狐狸！王晰饮了一口茶水：“那么，方书剑去天鹤班，自然也是你们埋下的暗棋？”

阿云嘎笑而不语，俩人握手较劲儿，郑云龙不耐烦地催促着回去准备东西，以后他们家，会多出一对小情侣。

33

蔡尧这段时间被困在家里，贾凡说，不背诵完三千个单词不准出门。连接电话都被限制，他只好用写信的方式联系刘彬濠。

作为王家最小的儿子，王晰没打算让他参与过多的事务，和云龙帮对方书剑一样，蔡尧是王晰留下的人，时机一到就踢到美国安安稳稳地呆着。

另外王晰的秘书真的收到了蔡程昱送来的计划书，代玮翻阅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，才递交给王晰。

“看看你们同学，都在干什么，你每天，都在干什么！”

蔡程昱成了王晰嘴里别人家的孩子，拿来敲打张超，他烦不胜烦，干脆找龚子棋出来喝咖啡，顺便问问，要是他不打算下手，就直接自己收了，王晰那么稀罕，就变成王家人，让他老人家消停一下。

龚子棋老实上了两天课，就又消失在校园里，两人再次相见，是在洪之光举办的归国宴会上。想着第二天还要去接高杨，张超没怎么喝酒，却看见龚子棋在角落里跟洪之光的秘书南枫说了几句话，就一起上楼了。

不是吧，他现在口味这么重？张超呛了一口香槟，百无聊赖地寻找着感兴趣的猎物，直到洪之光站到客厅中央，郑重其事地宣布一位贵族后裔——金家仅存的后代：金圣权。

这年头贵族不值钱，哪怕是清朝的公主后代，也都靠着祖宗留下的古董换钱过日子，手里只有出的没有进的，对于新势力们来说，贵族属于需要的时候拿来撑个面子，不需要的时候完全想不起来的一种人物。

不过金家不一样，正黄旗出身，家里见机得早，在海外留下不少财产。这位金圣权，从三岁出国算是头一次回到故土出现在大众视野里，他想干什么？